牽起彼此的手 番仔田的夜祭
【記者 吳珮雯、林禹岑/台南報導】
自鄭成功治臺以來,平埔族屢受殖民政策影響而土地流失,漢化也加速語言與文化消逝,權益與文化長期被忽視。台南官田隆本里番仔田部落的夜祭,曾在日治時期因皇民化中斷,戰後逐步復甦,現已成為全里重要慶典,承載地方共同記憶。
官田的西拉雅族 番仔田部落
這是番仔田部落西拉雅族的夜祭,族人在公廨前跳起牽曲,感謝阿立祖對族人的眷顧。
平埔族原住民身分法在今年(2025)10月17日於立法院三讀通過,目前有西拉雅等九個族群前來登記平埔族身分認同。
西拉雅族主要分布在嘉南平原,以新港、蕭壠、麻豆、目加溜灣為四大社,與其他平埔族同樣面臨漢化嚴重、文化流失的問題。
番仔田部落位於台南官田,番仔田就是「番仔」在田裡耕作的意思。清朝文獻紀載,這裡的原居民是西拉雅族麻豆社的後裔。
官田文史工作者兼導覽員 陳敏羣:「平埔族有很多東西,他因為漢化的比較深,就是它比較早跟漢民族接觸,然後有一些傳統的包括我剛剛講的,拿香祭拜,以前復興宮就還有拿香祭拜,現在慢慢地,比較是屬於阿立祖夜祭的話,(拿香祭拜)就比較少,以前有在燒金,現在阿立祖的那個(祭典)沒有在燒金了。那但是他們就是因為漢化比較深,所以說有一些傳統的東西,都給慢慢的消失了。」
中研院民族所兼任副研究員 葉春榮:「當地的西拉雅人本來就有一個公廨,現在的復興宮,其實以前就是番仔田的公廨,漢人聚集越來越多,要在當地蓋廟,漢人就借這個公廨的地來蓋這個廟,然後把太祖(阿立祖)也放到復興宮裡面去,太祖在復興宮裡頭,祂本來是主人,現在變成是客人了,所以祂就是透過乩童,看能不能說服廟方,讓祂在旁邊蓋一個公廨。在少數的西拉雅人的努力下,然後又同時碰到台灣本土思潮的崛起,他們就得以蓋了一個公廨。」
歲時祭儀 信仰下的族群認同
西拉雅族的夜祭是族人向阿立祖還願的重要祭儀,族人在夜祭中會將要獻給阿立祖的豬隻宰殺,他們會跳牽曲圍繞著豬隻牽唱,結束後會進行拜豬儀式。尪姨會將豬肝沾取豬血和米酒飲用,象徵阿立祖的歡喜。
台南市番仔田西拉雅族協會 理事長 戴鳳鳴:「阿立祖會交代(怎麼辦夜祭)。」
台南市番仔田西拉雅族協會 理事長 戴鳳鳴:「我們又不是這裡的人,我們怎麼知道怎麼辦(夜祭)。」
中研院民族所兼任副研究員 葉春榮:「那麼公廨只是一個硬體,只是一個殼子,還要實際上要有軟體,就是要有儀式,要有活動這些來配合,因為頭社保存想當完整的這種夜祭,所以陳秋燕(尪姨)就到頭社去學夜祭的整個過程,另外當然主要要學的就是牽曲,所以現在這個頭社的形式,差不多也相當成功的複製在番仔田身上。」
雖然番仔田夜祭的規模沒有很大,但這不只是西拉雅族的事,社區裡不是西拉雅族的居民也會來參與和幫忙,鄰近部落也會一同前來共襄盛舉。
台南市番仔田西拉雅族協會 總幹事 陳秋娥:「大概四、五百個人,跟其他的部落加起來,還有學校,還有那個社區的人,大概四、五百個人,它有五個部落。」
台南市番仔田西拉雅族協會 理事長 戴鳳鳴:「六個啦。」
台南市番仔田西拉雅族協會 總幹事 陳秋娥:「多少都會有(不是族人的來幫忙),像他也不是我們西拉雅的人。」
台南市番仔田西拉雅族協會 總幹事 陳秋娥:「(族群)有比較緊密一點,就是大家會相挺。」
官田文史工作者兼導覽員 陳敏羣:「我相信(夜祭)當然對族人來說,一定是非常的,非常的重要,你有一場祭典,其實你看平常原住民的也是一樣,他們在辦這些祭典的時候,他們就是從外地的人,都會回來,這是你去凝聚一個族群的意識,加強他們團結的一個很重要的因素。所以說夜祭的保存,存在可以把你們自己族群之間的一個連繫做得更好,年輕人一輩的也許他以後慢慢地他也會參與。」
夜祭讓人們重新聚在一起,但這樣的「回來」,並不意味著文化能完整回到過去,現今族人對於祭儀的理解只是表象。
中研院民族所兼任副研究員 葉春榮:「我們可以這樣說,因為已經沒有人懂,他們所唱的詞的內容到底是什麼意思,所以現在我們可以說,也就是等於說是鸚鵡學舌一樣,就是照著唱照著念。那這樣的事情,我們可以說,跟以前的文化可能有一點中斷了,可是現在的存在也就是現在的文化,就變成現在一種新的文化,無論如何這也是一種文化,雖然並不知道原始的意思,可是也是一種存在,也是一種文化。」
在新的存在裡,他們也找回自己的名字。
台南市番仔田西拉雅族協會 總幹事 陳秋娥:「時代在變更了,現在這時代就這樣了,以前我們都被人家叫番仔,對不對。」
台南市番仔田西拉雅族協會 總幹事 陳秋娥:「我們現在是熟番。」
番仔田居民1:「現在都叫平埔族。」
台南市番仔田西拉雅族協會 總幹事 陳秋娥:「你們要說我們是西拉雅。」
番仔田部落的慶典──夜祭
夜幕低垂,番仔田一年一度的夜祭正式展開,族人在歌聲與儀式中,迎接屬於部落的時刻。
番仔田居民2:「村裡的人大家來,大家互相都有認識、更認識,大家就有興趣就來交流一下,因為阿立祖算是都有給我們保佑。」
番仔田居民3:「因為我以前身體不好,阿立祖祂會給我們改運,結果我改運了以後,我的身體慢慢好起來了。」
對某些家庭而言,參加夜祭更像是一種自然而然的傳承。同時也有年輕人希望透過祭典,來參與傳統的延續
番仔田居民4:「因為小時候就是我阿公開始教大家唱這個曲,然後我們家全部的人就需要一起參加,我們很少有什麼西拉雅的知識,因為我們就是每年回來參加牽曲而已。我們比較少接觸到關於西拉雅的,比方說傳統的東西還是什麼,我們這邊比較少。」
番仔田居民5:「主要想說參加不同的文化,就是來看看這樣子,有一些文化我覺得平常是見不到的,年輕人就越來越少,所以我想說來體驗,然後一起來幫忙這樣子。」
番仔田西拉雅族人 陳小姐:「參加夜祭,有一個部分就是很近,每年其實都是有都是大同小異就是去參加去熱鬧一下,然後因為西拉雅族本身就是文化基本上消失不見,所以就會去參加,去多了解一下這些東西。」
番仔田居民5:「因為我是身為西拉雅族的人,所以我想要多了解一下我們的文化,我覺得這個文化能繼續傳承到現在,我覺得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,就是現在還有這種文化我覺得非常驕傲。」
居民一起守護的西拉雅文化
番仔田的祭儀文化,從過去受到漢化影響,逐漸轉變為原漢共榮。無論是漢人或平埔族人,只要是隆本里的一份子,都能一同參與夜祭。
中研院民族所兼任副研究員 葉春榮:「一個民族的文化我們可以看到,最後兩樣消失的,一個就是語言,一個就是宗教,那現在語言已經沒有了只剩下宗教,那宗教我們可以看到,大部分的西拉雅人已經改信基督教了,只剩下少數的人守著傳統的太祖信仰,所以等於是,所以等於是西拉雅本來少數裡頭的少數人,還守著西拉雅的文化最後的尾巴,我們當然也覺得很可惜,可是這是時代的潮流,語言已經不能恢復,能有宗教這個尾巴讓我們看到,已經是很難能可貴的事。」
番仔田西拉雅族人 陳小姐:「我們不是像山上那些原住民那樣,我們所有的東西都是挖出來、被找出來的,我對新一代的想法就是,你要知道這個東西是你的本,如果你知道自己是這個身份那你可以去了解它,如果你有那個心的話你也可以去幫忙。」
即便留下來的祭儀只剩形式上的延續,文化也難以復甦回原來的容貌,但在現今文化復振的風氣下,番仔田的人們在既有的儀式與生活中,持續創造屬於當代的西拉雅文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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