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從身心障礙手冊到放牛班第一名:一個被系統遺忘的孩子》
從身心障礙手冊到放牛班第一名:一個被系統遺忘的孩子
前言|這不是一個人的故事
我寫下這篇文章,並不是為了博取同情,也不是為了控訴某一個人,而是想提出一個問題:當一個孩子同時出生在失能家庭、身心發展劣勢與教育體制邊緣時,社會究竟給了他什麼?
我今年二十多歲,童年曾被診斷為發展遲緩,持有身心障礙手冊。我的成長歷程,沒有站在所謂的「正常起跑線」上,而是從一個被忽略、被放棄、被貼標籤的位置開始。這不是特例,而是許多孩子正在經歷、卻很少被完整說出的現實。
失能的家庭:孩子被迫過早長大
我的童年,並不存在一個穩定而安全的家庭環境。主要照顧者長期情緒失序,家庭中充滿怒吼、摔物與語言暴力。照顧的缺席,並不是單一事件,而是一種長期狀態——孩子不被傾聽、不被理解,也不被保護。
在這樣的環境裡,我很早就學會一件事:不要哭、不要吵、不要成為負擔。沉默成為我的生存策略,而不是性格選擇。當一個孩子必須先學會自我消失,才能換取片刻安全時,所謂的「家庭功能」,其實早已瓦解。
身心障礙與發展遲緩:被貼上的第一個標籤
比起同齡孩子,我走路、說話都慢得多,醫院給出的診斷是「發展遲緩」。那本身心障礙手冊,成了我童年最早被貼上的標籤。它不只是一份醫療文件,更像是一張無形的判決書,宣告我「不合格」、「落後」、「需要被特別對待」。
然而,現實並沒有因此給我更多支持。相反地,差異成了被排斥的理由。外表的不同、反應的遲緩,讓我在同儕之間顯得格格不入,也更容易成為嘲笑與忽視的對象。身體的限制,最終演變為心理上的孤立。
教育現場的放棄:放牛班不是偶然
進入高中後,我被分到所謂的「放牛班」。那裡的共同特徵不是程度,而是被集體放棄。教室混亂、資源稀薄,老師對學生的期待幾乎為零。
「反正你們也聽不懂。」
「教再多也沒用。」
這些話語,並不是單純的情緒發洩,而是一種制度性的放棄。教育在這裡不再是引導,而是管理;學生不再是被培養的對象,而是被提前放棄的數字。
在這樣的環境裡,用功反而顯得格格不入。我沒有同伴,也沒有鼓勵,只能在混亂中獨自撐住。
唯一被看見的瞬間:努力不是錯
在整個求學過程中,我永遠記得一位數學老師。他曾在全班面前說:「他是全班最慢的,但你們有他努力嗎?」那句話刺耳,卻也是我第一次被承認「有在努力」。
那並不是讚美,而是一個孩子在長期否定中,唯一被看見的時刻。對許多身處底層環境的學生而言,這樣的瞬間,往往決定了是否還願意繼續走下去。
讀書作為自救,而非競爭
我讀書,從來不是為了贏過誰,而是為了活下來。家裡沒有安靜的空間,我只能把自己關進房間;圖書館成了我唯一能暫時離開混亂的地方。對我而言,課本不是義務,而是一條逃生索。
最終,我考上了全班第一名。但站在司令台上領獎時,我並沒有想像中的快樂。因為我很清楚,成績並沒有真正改變我的處境,它只是暫時證明:我不是他們口中那個「沒救的孩子」。
然而,這條路並沒有在高中結束。我後來順利考上國立大學研究所,並持續完成學業,最終進入國立大學研究所。這並不是因為我突然變得聰明,而是因為在終於脫離高度混亂與否定的環境後,我第一次能在相對穩定的條件下學習。這段經歷也讓我更加確信:許多被貼上「能力不足」標籤的孩子,真正缺乏的從來不是智力,而是一個不會先行放棄他們的環境。
我想問的,不只是我一個人
回頭看,我並不認為自己的經歷是「勵志故事」。它更像是一份警示:當家庭、醫療與教育系統同時失靈時,孩子只能靠自我燃燒來存活。
那麼問題是:
- 為什麼一個發展遲緩的孩子,支持只停留在診斷,而不是陪伴?
- 為什麼教育現場能如此輕易地放棄一整群學生?
- 為什麼所謂的「努力」,往往只被當作例外,而不是制度該承接的責任?
結語|被看見,才有改變的可能
我寫下這些,不是為了要求理解我,而是希望類似的孩子,不再只能靠沉默與自救撐過童年。
如果一個社會只能在倖存者身上看見價值,卻對過程視而不見,那麼下一個孩子,仍然會在同樣的位置被犧牲。
被看見,不該是一種幸運,而應該是一種基本權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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