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憶202兵工廠的小溪 劉克襄十五年前的自然觀察筆記

回憶202兵工廠的小溪
http://blog.chinatimes.com/aves/archive/2010/05/10/498525.html
2010-05-10 19:30 ｜迴響：2｜點閱：384

這是篇十五年前的日記，我帶七名平均十歲的小孩，在兵工廠旁邊的一條小溪，進行自然探險的記錄。

原本只想將此文留存，做為個人自然教育的經驗心得，不太想讓人知道有此一美好生態環境。怎知，最近202兵工廠溼地的新聞愈演愈為熾烈，連馬總統都出面關心。許多媒體也依著張曉風老師的文章，循到我這兒來訪談。

別人訪問，我總是擔心掛一漏萬，乾脆順手寫此短文，聲明自己的意見，順便將過去的這則日記刊出。好讓大家更清楚了解，一個自然觀察者的想法，以及我的信念。

若說關渡是台北盆地的前門，這兒無疑是後門了。三十年前我曾參與關渡的溼地保護，在那兒旅行觀察一年，還把相關著作的版稅全捐贈了。後來關渡雖有自然公園興建，但公共空間的規劃讓人失望透頂，政府也未好好持續溼地維護政策，日後很多相關的都市規劃和交通建設，都要以此為犧牲或漠視它的存在。

202兵工廠的溼地比關渡還大，將來何去何從，我很憂心，也不想只聽政府的堂皇說詞。台北做為一個國際都會，或者一個讓人尊敬的城市，絕對是因為它懂得和周遭的自然保持和諧的關係。但目前我們看到的，並不盡然是這樣，也未朝此一方向深耕，發展城市的休閒生活願景。我們可以緩下腳步，重新思考一座城市要努力的方向嗎？

以下是當年的自然觀察筆記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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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一趟感覺上期待很久，而且預知會有快樂內容的旅行。因為事先已經勘察過場地，知道那兒的狀況非常適合成為孩子們夏日的教學場所。再加上，天氣放晴，藍得相當澄澈，好像是專門為我們準備的。

這個地點是我在做小南港山步道調查時發現的溼地。小南港山就在市區不遠的地方，比我原先要帶孩子去的石碇近多了。

我們開車沿著小路彎進去，路上就在茭白筍田看到預期中的紅冠水雞家族。家族裡的爸爸媽媽正帶著三隻小雞出來覓食。成鳥羽色漂亮，幼鳥則長相滑稽。我們如果下車，牠們會被嚇走。於是，全部集中在車子，用望遠鏡輪流瞧。但縱使不用望遠鏡，也能看得相當清楚。

紅冠水雞是水田溼地最容易出現的秧雞，習性大膽，但也相當機警。牠是溼地環境的重要指標，如果溼地被破壞，就會消失。接著，我們在一處軍事禁地前的一處水塘停車，因為水塘裡有一隻魚狗飛入水裡，再竄起。顯然是再捉魚。

抵達溪邊後，我們下來走路，沿著清澈的溪溝前進。入口的溪流，棲息著許多魚。有二三十公分的大魚，猜想是吳郭魚。後來，問當地一名釣魚人，裡面主要為溪哥、紅貓和石斑。

我們正在看魚時，一隻褐色的小鳥從溪邊野薑花叢竄出。孩子們並未注意到。我依經驗知道，其中一定有緣故。馬上要大家注意野薑花叢，隨即發現了一個編織相當精密的鳥巢。一般鳥都用芒草的乾燥花鬚，做成碗的形狀。這個巢卻用細細的葉絲編織，像個小絲瓜的樣子。

賞鳥人最愛稱讚，褐頭鷦鶯是鳥巢的建築高手。孩子看到這個真正的巢，應該更能體會。這時草原上，褐頭鷦鶯還在叫，可能很心急。我也提醒孩子們看完，快點離開，不要驚嚇到褐頭鷦鶯的繁殖行為。

溪溝上搭了不少絲瓜，也有許多蜻蜓在溪邊飛行。藍、紅、黑、黃各種種類都有。這也意味著附近的草澤溼地環境一定非常豐富。

走沒幾步路，我提醒小朋友，對面有紅磚屋的老房子。這時，H機警地指著溪邊的石頭。原來，他發現了洗衣板。洗衣板的存在證明，這一定是條清澈的小溪流。

C指著一個溪中的寶特瓶哇哇叫，他顯然無法忍受這樣乾淨的小溪流，突然出現如此文明的東西。

看到溪流澄澈，小朋友已經忍不住想下去，大展身手，可是我勸他們不要急。因為這裡是鵝活動的地方，他們也馬上看到一些鵝出現了。有鵝的地方，河流往往比較污濁。

後來，D和E也得到啟發。他走在前頭，隨即摀著鼻子回來。原來，前方還有一群鵝在活動，牠們的排泄物果然很臭。還好，我們未在下面的溪流玩水。穿過一片隱密的綠竹林後，我們才準備下溪。

我們要下去時，隨即聽到魚狗急促而響亮的叫聲。但是，魚狗不易看見，孩子們聽鳥聲的功力也不是很強，所以都無法辨識。魚狗的出現證明這條流魚類想必不少。

抵達溪邊後，開始脫鞋下水。由我在前面帶隊，開始今天的主要課程：溯溪。

以前，小時候，我也常和童伴溯溪。現在的孩子們要在平地找到一條可以溯溪的河流，想必相當困難。今天的課，我最在乎的是孩子們溯溪的感覺，讓他們體驗這種赤腳走在溪床的快樂。

我也希望他們專心溯溪，注意自己的安全。基於這個原因，我也試著不教太多其他的自然知識。但是，或許是觀察習慣了，孩子們顯然對周遭的動物還是充滿興緻。

在下水的溪邊，我們馬上看到一隻以前從未見過的大蜻蜓，停棲在岸邊的植物上。綠色大眼睛，很像鬼蜻蜓。原來，牠叫慧眼弓蜓。以前都在大湖泊出現。這種蜻蜓不好認，而且太專業了，我並未讓孩子們特別認識，只是讓他們知道有這種蜻蜓的存在。

接著，溪水邊又有一對豆娘在產卵。身影纖細的牠們，保持典型的豆娘姿勢。此外，遠方還有烏秋在表演求偶飛舞。這時，大家已經全部下水，並且把鞋子集中放在塑膠袋裡。每個人手上也都有一個小魚網。

我們緩緩出發。我提醒孩子們溯溪時要特別小心，不要踩到深水，也不要戲水，走的時候盡量慢，更不要急。溪水並不深，始終維持在每個人的小腿邊。但是，下面有許多天然卵石，走快時，腳會刺痛。才一開始就有人哇哇叫。不過，涉水的新奇繼續讓他們往前。兩岸草叢緊密，綠蔭扶疏，對孩子們來說，有點像在密林探險。

其實，這是一個隱密的小山谷，前方有一個嚴密的軍事管制區，一般人不容易接近，也不知道如何進去。附近也只住了少數幾戶傳統的農家，和他們的菜畦。

整條溪乾淨的溪段相當長，我讓孩子們溯溪的一段，大約只有兩百公尺。抵達中途休息時，S有些氣餒，因為石子顛得腳有些痛，但是其他孩子都興緻勃勃，堅決要走完。他只好遵從大家的意見。

於是，我們再出發，但隊形已經呈現兩種組合。D、C和S，一路想趕著溯溪。S看來是急著走完。D喜歡這種冒險，急著往前一睹究竟。C則想緊跟著我，滿足這樣的溯溪。

另外，四個人多少已經忘了溯溪的冒險。開始注意到一路的昆蟲，以及魚類。他們落在後頭稍為遠一點的位置。不斷地捉魚找蟲子。我的孩子L，尤其投入，不斷地在網魚。

最後一關，溪道變得狹窄，溪面橫倒許多樹枝，而且溪水及膝。考慮到孩子的高度時，我有些遲疑，但孩子們超乎我的預估，輕鬆地都走了過去。E裝做很酷的樣子，大搖大擺率先抵達終點。D大概是走得意猶未盡，嚷著待會兒，還有要再溯溪回去。

終點站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