節能宅的市場挑戰

　因為小孩就學的考量，我幾個月前從盆地的南邊搬到了北邊。住了好些年的節能改造宅，則委託仲介公司尋求好買主。

　過去曾讀過一篇報導，分析在美國加州，如果家裡有裝太陽能板，房屋在銷售市場上的價值，會比家裡作過廚房改裝還要更高。雖然我的舊宅沒有裝太陽能的條件，但不論是熱泵熱水器、全熱交換機、洗衣回收水系統、直流變頻換氣扇、LED節能燈泡、Low-E玻璃等，相關節能設備零零總總也接近十項，心想應該可以吸引到特別的買主。

　在實價登錄的時代，類似這樣的節能住宅，應該在市場上還算是稀有，或足以讓我結清房貸。而全年僅五千多元的電費單，也應該可以作為某種科學證據，讓新屋主可以在此基礎上持續節能。

　在房仲積極的引薦下，不到兩周的時間，很快就吸引了好幾組買方開始出價，行情也與實價登錄相差不遠。只不過許多潛在的買主，在看了這些節能設備後，竟都異口同聲的要求，希望我能在交屋前把這些節能設備搬走，並把管線都恢復到改造前原樣。

　聽到這樣的結果，難免是有點灰心，似乎被抹煞了過去這幾年在改造上的努力。有些人嫌熱泵的儲水槽佔陽台空間，也有買主嫌用回收水沖馬桶不夠衛生。仲介在把這些意見轉達給我時，也都說得很小心，強調他們都對能省這麼多水電費感到驚訝，但還是希望能改回原始的設計。

　最後的買方是一對父女，父親言談中挺能認同節能趨勢，她的女兒則提到曾在書店翻過《跟著台達蓋出綠建築》，其實光是後者就已值得託付了。因此即使仲介告知相關的節能設備買方願意留下，但熱泵熱水器與回收水系統還是得拆，我也就默默接受，畢竟這兩項設備其實連我老婆都嫌礙眼，也很難強迫對方接受。

作者家中的熱泵熱水器，並將冷氣室外機的廢熱接管送進熱泵熱水器。（張楊乾攝）

　房屋成交後，我把最後工班拆熱泵的照片放上網，引來不少朋友表達惋惜，覺得既然都已改裝了，何必又需要拆除。也有朋友留言：她原本舊宅留有太陽能熱水器，新屋主一來就把太陽能水管給拆了，綠能宅又成為普通宅。

　在看過其他國家的相關案例，我明白若沒有其他實質誘因，讓節能宅能降低買賣雙方的交易成本，許多的改造仍然是屬於道德層次，不易在商業市場上大規模推行。此外，若政府不願逐步降低對化石燃料的補貼，使水電價格能符合實際成本，讓房屋的日常的能源費用佔比，足以影響交易的決定，否則要讓節能省水的改造意識，成為房屋交易市場的顯學，恐怕不是那麼容易。

　可能會有一段時間，我恐怕不能拿加州的例子，來鼓勵大眾作節能住宅的改造，因為依自己賣房的經驗，節能宅或許不是那麼討喜。但或許因為如此，也開啟了更多的想像，只要加上些許政策引導，建築的節能與儲能改造，在台灣將有極大的一片天空可以發揮，讓更多的減碳可能，未來可以在台灣的建築內發生。

（本文原刊載於 2016/12/11 聯合報元氣網）

張楊乾，兩個孩子的爸爸，常揣摩在二十年後，該如何告訴正值花樣年華的女兒，為何地球已升溫兩度，而這一代人又是怎麼錯過了減碳的關鍵時刻。曾服務於新聞界、在歐洲修習與暖化相關的碩士學位後，投入減緩氣候變遷的相關領域，現任台達電子文教基金會副執行長。